本网记者 李莹

8月2日午后，兴隆县医院病房里的空气带着消毒水的味道，却压不住蔡健利心头翻涌的后怕。最外侧病床上，他侧着身子，目光掠过依次躺着的母亲、父亲和女儿——身上的绷带还渗着淡淡的血痕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忍的疼，也一下下扯着蔡健利的心。

惊魂雨夜：房子塌了，全家困在泥水里

20公里外的六道河镇周家庄村，是蔡健利住了一辈子的家。7月27日夜里，那场暴雨来得又急又猛，像是天被捅了个窟窿。村干部在微信群里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：“今晚别睡实了，大雨要来了！”“雨越下越凶，随时准备转移！”凌晨两三点，蔡健利和父母、女儿刚扒了几口方便面，突然啪的一声，灯灭了，手机信号也跟着断了。

大约凌晨四点，天刚蒙蒙亮，他推开门想看看水情，还没等站稳，身后的房子“轰隆”一声塌了。一股气浪猛地把他掀进水里。他会水，凭着本能扑腾着往回游，水很快没过腰，脚下全是滑溜溜的淤泥和碎砖石。

“爸爸，救我，我在这！”女儿蔡鑫怡的哭喊声像针一样扎进他耳朵。14岁的姑娘在客厅里，左腿被一块石板死死压住，脸吓得惨白，哭声都带着颤抖。东屋那边，父亲尚且能站在水里。“先救孩子！”蔡健利心里闪过一个念头，孩子好救些。

他扑过去，双手在冰冷的泥浆中摸索到石板后铆足劲往上掀，随后将孩子托举到东平房的窗户框上，扯过一条湿被子垫在她身下：“别动，爸去救爷爷奶奶！”

回头看父亲，勉强站着，蔡健利猜八成是肋骨断了。“我妈呢？”他急着喊，随即便听见了母亲“哎哟哎哟”的叫声。

他转身冲过去，只见母亲被半面墙压着，那墙怕有四五百斤重，斜斜地卡在她腿上。母亲正咬着牙抽右腿，万幸没压实，可左腿被死死钉在底下，动都动不了。蔡健利蹲下去搬墙，使出浑身力气，那墙却纹丝不动。

“拿椽子，当撬棍！”他喊着让父亲过来搭把手。父亲忍着疼挪过来，他找了几块碎砖当支点，把椽子塞进去，两人一起使劲往上撬，墙终于慢慢抬起条缝儿。母亲的左腿抽出来时，已经明显骨折，头上的伤口在流血，身边的雨水被浸红了。

水还在涨，脚底下的地窖随时可能塌。蔡健利背上女儿就往后山爬，用塑料布给她挡着雨。随后，他把父亲扶到坡上，又折回来背母亲。他那时已经没力气了，腿像灌了铅一样在洪水里穿行。把人安顿在高处，他又跑回塌房里，扯下被垛里没湿透的被面，给母亲捂在头上止血，再抱过来一床半湿的被子垫着。

他来来回回往山下跑，想找人帮忙，可四周除了洪水的咆哮，连个人影都没有。此刻，唯有自救。“不行，这样撑不了多久。”他望着远处，心里急得像火烧一般。

绝境援手：党员冲在前，“蓝天”来驰援

雨一阵大一阵小，洪水还在发疯。又熬了两个多小时，终于看见山上下来几个人影——是村里的3名党员干部和一个村民。蔡健利眼睛一下子亮了，像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
“水库快溃坝了！泄洪道被大树堵死，离漫出来就差一米！”干部们呼喊着，蔡健利的心又沉了下去。这要是溃了坝，底下的人家全得遭殃。

“我带路，前面还有好几户人家呢！”他顾不上自家爹妈，扭头就往水里扎。天已经亮透了，暴雨里，他看见200米外的房顶上站着不少村民，便扯着嗓子喊：“快下来！水库要溃坝了，快跑啊！”

把消息传完，他跟着干部们往回赶。有邻居递过来一身干衣服：“给孩子换上吧。”女儿还在哭，蔡健利急得吼了两句，后来才知道，孩子那时颅内已经在出血，疼得受不住。

雨小了点，水也退了些。远处传来铲车的声音，蔡健利疯了似的跑过去：“师傅！先拉我过去！有急事！”他要把水库的险情告诉外面的人，这比自家的事还急。他跟救援的人把情况说透了，却半句没提自家人还困在山上。

大概下午1点，蓝天救援队的人来了！队员们扛着担架，蔡健利在前面带路，脚底下的泥没到脚踝。半路遇上一对从山上下来的夫妻，他赶紧问水库咋样了，听说暂时安全，他让队员用对讲机把消息传出去，这才松了口气。

队员们赶紧扎担架，一个队员背起蔡健利的女儿，父亲咬着牙自己走，母亲躺在担架上，好几个人抬着，每挪一步都很费力。从废墟到马路边就500米，可他们走了快一个小时。铲车把母亲送到主路时，120急救车早就等着了。等一家人都上了车，蔡健利才知道，其他被困的村民也都安全转移了。

暖流涌动：病房里的守护

一到兴隆县医院，蔡健利浑身的劲儿像被抽干了，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。

当时是下午3点多，医院早就开设了绿色通道，母亲直接就进了手术室。每天有人送免费的盒饭，医护人员悉心照顾，蔡健利看着，心里暖烘烘的。

“省里的医生接到命令，连衣服都没换就赶来了。”蔡健利说着，声音有点哽咽。检查结果出来：母亲多处外伤，腿骨折了；父亲肋骨断了，还伤到了肺；原以为伤最轻的女儿，颅内出血，骨盆也裂了；他自己的腿上也被扎伤。

谈起家人的伤，他没哭；想到被冲垮的家，他也没哭；可一说起那些救他们的人，说起医院的照顾，这个平时挺硬气的汉子，眼泪却直往下掉……

这几天治疗下来，母亲脱离了危险，女儿的内伤稳住了，父亲也一天比一天好。让蔡健利更放心的是，全村已在村干部的组织下转移到六道河中学安置点，水库隐患虽未完全排除，但村民们都已远离危险。还有心理咨询师来，跟孩子和老人聊聊天，那些害怕的劲儿，好像也淡了些。

病房里，从内蒙古赶回来的妻子和儿子守在床边，亲戚们也轮流来照看。谁都没多说什么，可这无声的陪伴却把灾难带来的寒意一点点焐暖，让这个在风雨中飘摇的家，重新有了稳稳的支撑。

雨停了，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，照在医院的窗户上，亮堂堂的。这场灾难带走了家园，却带不走人间大爱——从废墟中挺身而出的自救，到党员与救援队的逆行冲锋，再到医院的温情守护，无数微光汇聚成照亮绝境的星河，让蔡健利在守望中重获力量。